清明前夕,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来到了赤壁羊楼洞,祭奠长眠在这里的142位志愿军英烈。
一脚踏进墓群,一阵暖人的山风扑面而来。我手捧鲜花,站在纪念碑前,静静地寄托我不尽的哀思。
鲜花送英烈,忠魂永长存。
尽管这14.2米高的纪念碑显得有些单薄,但它是142名志愿军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浇铸而成。为了新中国,他们永远长眠在了这崇山峻岭中。他们是谁?又来自何方?
古镇羊楼洞位于赤壁市区西南方。65年前,这里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7预备医院。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大量从前线转运到后方的伤员来到该院治疗。5年间共治愈了3000多名伤员,但仍有142名战士永远地长眠在了松峰山下。医院完成使命后撤销,医务人员陆续转业,这里就留下了这些英烈的忠骨和他们鲜为人知的故事。
走进纪念馆,翻开军史,142位英烈,涉及21个军、35个师、87个团。人员分别来自全国24个省、118个县,其中还有一位台湾花莲籍战士。
他们是无名烈士,但他们又是一个个有名有姓的鲜活的战士,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战功,没有骄人的战绩,但他们是缔造共和国的基石,像千万个牺牲的无名烈士一样受到后人的瞻仰和爱戴,接受后人的鲜花和敬礼。
鲜花送英烈,忠魂永长存。
在党校那简陋的学术报告厅,余法海这位铁骨铮铮的老警官,用他那略带方言的普通话,讲述着自己与这142位英烈的不解之缘。
那是十年前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处于器官移植术后康复期的他,被抽调到赤壁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做文史工作。“听说羊楼洞有一片烈士墓,不知是红军还是新四军的,你当过警察,去查查看。”领导的这个任务,从此让他踏上了为烈士寻亲的艰辛路。
为了那个承诺,他拖着病体,带着药物,几下羊楼洞,终于在被当地人称为“老营盘”的小山丘附近的荒草丛中发现一片青石墓碑。在请人除去荒草后,埋藏在地下达半个世纪的142个志愿军英烈得以重见天日。
鲜花送英烈,忠魂永长存。
站在烈士墓前,久久凝视着那一排排用青石刻成的墓碑,眼前晃动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我好像看到,不到20岁的华久印急行军经过家门口,事先得到消息的哥哥和未谋面的嫂子来送行,他第一次开口叫了声“嫂子”,并请嫂子和哥哥照顾好父母,不要担心他的安危,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随大部队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中,这一别就成了永别。
我仿佛听到,唐文英80多岁的姐姐内心的哭喊声。50多年了,她找妹妹找了50多年。那时正在上学的唐文英不满父母包办婚姻,在即将成婚的那一天逃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这一逃从此与家人阴阳两隔,成了仅有的三位女烈士之一。她80多岁的姐姐得知妹妹葬在了羊楼洞,嚎淘大哭的她,眼泪早已流干。
我当然知道,部队即将开赴朝鲜,获准回家探亲的徐保荣在父母的催促下跟邻村的一位姑娘拜堂成亲,五天的探亲假一晃而过,徐保荣就此别过成婚三天的妻子,登上了北上的列车。新婚妻子再次见到他是在羊楼洞,而此时相隔了半个多世纪。
我怎能忘记,年轻的刘宜斋为了新中国,随四野转战南北,新中国诞生后,他又义无返顾地投身到了抗美援朝战争中,直至长眠羊楼洞。他60多岁的儿子见到父亲墓碑的那一刻,抚碑痛哭:父亲啊,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
松峰呜咽,潘河动容。
长眠在此的烈士得到了告慰,修缮一新的陵园正接受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人瞻仰。他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庄严地祭拜着每一位子弟兵。我欣喜地看到——
烈士的事业后继有人。少先队员来了,年轻的战士来了,还有他们白发苍苍曾经的战友也来了。他们以实际行动告慰烈士: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
烈士的事迹传遍四方。142个子弟兵,142个故事,就像这松峰山上的涓涓细流,汇入潘河,经陆水,到长江,奔大海,最后融合到大洋之中,由大洋流传到每一个角落。
烈士的追求正逐渐实现。烈士们曾经为之奋斗的理想,经过一代一代的传承和努力,积贫积弱的共和国走上了繁荣之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中国梦”指日可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依不舍的我缓缓离开,回头再望绿色茶园拥抱的烈士墓,在太阳的照射下,那被洗涮一新的青石墓碑发出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