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面

咸宁通山，幕阜山山麓小城，高山林立，水流澹澹，峡谷盆地夹缝中的小城，与青山为伴，与白云共处，与富水相依，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古人曾这样作诗描绘山城：“枕畔有滩声，环回云水间，白云深处宿，一枕玉泉声；烟霞冰玉间，山深不染尘，青山常在眼，涧水不闻声……”岁月在流逝，后人浸润在诗里，仿佛置身于白云深处，枕着流水蝉鸣安睡，好不惬意。

盆地之间，峡谷之下，一年四季风霜雨雪交替，世世代代安稳生活无虞，造就了山里人淳朴、正直、爽快的个性。于是，山里人便大声说话，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义处世……

风风火火的山人喝着最醇的酒，吃着最香的肉，过着最讲究的生活，一代代传下来的舌尖上的美味仿佛让山里人忘记了凡世忧愁，远离了尔虞我诈，洗去了满身铅华。在美味的世界里，山里人身上的纯朴活泼体现得格外淋漓尽致。

众多山货美味、原始佳肴中，尤以早上的一餐牛肉面，可窥探出白云深处千年小城的美食文化。

山城的牛肉面，食材皆取自于原始之源——大山里放养的黄牛，吃着嫩绿肥沃的青草，喝着甘甜清澈的泉水，在浓密的林间快乐成长，肉质筋道鲜嫩。手艺绝顶的师傅们选好上等牛肉细细切成块，用自家做的调味香料烧好，火候和时间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入口便是酥烂鲜香，同时嚼劲十足，人的味蕾在咀嚼中充分打开释放，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悠长。

其次是面。山里人自己擀的面，用当地小麦手工石磨磨成粉，然后配以精面粉、茶油、食盐，手工搓揉成条，上架拉丝制作而成。相传，最筋道的面，在揉的过程中，须用十指对面团进行纵向穿孔，要反复数百次，直到面团干水起皮，软硬适度，才打条。如此深具匠心的面，咬在嘴里，满满都是大自然丰收的芬芳与喜悦。

核心是汤汁。上等的肉，上乘的面，怎能少了上品的汤。主人们从农村买来放养黄牛的肉骨头，配以自制的香料和辣椒油，用柴火烧，用大火炖，用小火煨，大锅汤底一夜熬制成功。熬出来的汁儿色泽红艳，牛骨的营养精华全部释放，融“麻、辣、鲜、香”于一体，滋味浓郁、鲜美甘淳，喝一口驱走夜的困顿，唤醒了新一天的精神，爽口无限，回味无穷。

这是一碗怎样的牛肉面呀，它独具匠心、它色香味俱全、它就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绿色的香菜铺在上头，深红的肉块夹在中间，底下是藏在鲜红的汤汁里面金黄的面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还没入口便已觉暖人心胃，沁人心脾。

当面的坚韧、肉的筋道、汤的鲜美同时作用在唇齿之间，这种满足感妙不可言——它是诗仙李白手中的美酒：“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它是苏轼最爱的东坡肉：“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它是清代诗人严辰吟推崇的小火锅：“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我常想，为什么湖北人喜欢把吃早餐称作“过早”？深秋的某日，在一次例行享受完山城牛肉面后，我突然有了一些感悟。过早过早，过得是早上的生活——山城的工作、生活节奏不快，人们追逐一种安逸放松的生活状态，想让早上的生活更精彩更丰富更满足，而不想把吃早餐当做一种例行任务，敷衍迁就完成。因为山里人都信奉，唯有美食与真诚不可辜负……（徐浪　(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