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内溢到田野的春天

朱丽平（通山）

庚子鼠年初，一场新型冠状病毒如旋风突起，随即肆虐人间，制造了好些痛苦与无奈，同时也让更多感动如雨后春笋萌土而发。在家闭门幽居对于我这个好静的人来说并不难。百无聊赖中默默祈祷艰难的日子快些过去，暖阳高照时，就坐在三十几平方的院落，它成了我消遣孤寂的“百草园”。

每天晨起，院子上空便有啼鸟划过，楼高不辩鸟容，也无从得知它们攀附在哪根枝蔓上，只听到脆生生的娇喉，清朗圆润之声“悦人无数”，给冷清的街道添上一丝生气。有时真想变成鸣禽，天高任其飞，日见花开花落，漫随云卷云舒，自得其乐，潇洒自由。

院内仅有数盆兰草，两棵铁树，依墙而立的几株小叶黄杨，以及一小片野荠菜花，它们是特别时光里，我最忠实的伙伴。

原先南墙下有一排黄杨，绿黯黯，密匝匝，终敌不过去年的暑热旱燥，纷纷作了干柴，空缺处今春被野荠菜和不名野草抢占了地盘。野荠菜花只有小半个米粒大，仔细端详恰似一个个微举着，朝向四面八方的喇叭，错落有序地竖列在纤纤玉枝的顶端，不断高歌的样子，这是在向人宣示：生命再小，谁不是雪挑霜煮过来的？让它学一回牡丹盛开，青春自由来去又何妨！花粉过敏的我不爱侍弄家花，在我眼里，野花无需浇灌施肥，无需捉虫松土，省心省时省力，更省事。每一次俯身凝眸，身心就受一次洗礼，肝胆顿如冰雪般皎洁，怡然倾心的滋味难以道明。于是不再想改种他物，暂且让它们笑卧墙根，与我一同畅享这寸土春光吧。

让我着眼最多的还是那石盆栽养的兰，绿翡翠样的花瓣，花蕊洁白，兰舌嫩黄，茎瘦细如豆牙，以清丽雅致轻盈曼妙取人。数朵兰花恰到好处地委身于葳蕤的兰叶丛中，轻风徐徐，对“风从花里过来香”的感知就更深刻了。

一雄一雌的两棵铁树与这房子同年，盘踞东墙角二十余载，按铁树百余年的树龄来算，也该婚配了。近来我发现母树腰杆越来越斜，公树倒是直挺挺的伟岸强健，相隔米把的两棵树，外形因母树斜向渐成个“卜”字。它歪脖扭捏撒娇的样子固然可爱，还是担心母树闪腰，学那没气骨的妇人，过于依赖他人，有一天会连根翻倒或被替换的可能，索性找了根木棍强撑着。前不久有人劝换盆，说扶正就容易了，我想赌一把，将那盆歪树扭转一百八十度，凭公树的吸附力和木棍扶持，漫漫的，耐心等待，看母树能否靠自己扳直腰身，达到我想要的那种状态。

疫情一天天的好转，日历翻到了三月十日，终于盼来低风险地区撤卡解封的消息。“春风十里丽人天”， 收拾心情，穿曲曲环环路，过重重叠叠山，再探春事也不迟。

沿途可见高高下下的春树，深深浅浅的春草。田间地头楼房边，家禽悠哉游哉，缓步流连于山水间。农人挥动香锄，松开春泥，播种下经年的希望，归来日已西斜。

已至春分，春风渐变着温度，销尽了残寒。它将片片柔情洒上花枝，熏梅染柳，让梨花披就一身白雪，菜花铺成片片锦绣。弱柳裁出道道弯眉，着上淡金色的新装，日影里，垂杨如秋千来回轻荡，醉酒一般飘忽。 桃花红粉香腻，一展新颜，仪态媚柔处最惹人怜。宠柳娇花，为大自然增添一道美景，叫群芳互妒，个个风姿妖娆，逗得蜂蝶春心荡漾，花丛中手舞足蹈。

特别的春季，人们忙的忙，闲的闲，春风一直没闲，年年春里，执意唤醒大地，请万物复苏，叫莺啼燕啭，送迎时序。春姑娘端来七彩颜料，染出色彩斑斓，让芳草茸嫩，落英缤纷。

大地升温，种种恼人天气已屈指可数，此时的春到了极佳。用心聆听石上泉声，用情捕捉花英草色，天地自然鸣佩，乾坤精上文章。春天真是个养人心性，敞人心怀的季节。

春长好，花常在，劫后余生，爱和被爱的人都在。我还想什么呢？一往无前地赶上春、留住春，与春同住，编织一个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