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簰洲吃春酒

梅赞(武汉)

在鄂南，“吃在嘉鱼”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簰洲则又是嘉鱼的美食窝子。第一次去簰洲，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因省行的《调研信息》杂志的黄君要去簰洲拍广告，我是随行者。

从车站到小镇的招待所，路并不远，只是江风很冷，飘着雪花。小镇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家家户户贴着春联，红红的希冀着来年的平安幸福。簰洲办事处徐主任告诉我们，小镇不到月半，年就算没过完。等你们到招待所安顿好，我们就去吃春酒。哦，还有吃春酒一说?以前从没听说过。徐主任介绍，在簰洲，从春节一直到正月十五，东家请，西家吃，家家扶得醉人归。听徐主任这么一说后，我和黄君很兴奋，也好奇，一扫正月里出差的郁闷，对簰洲人的春酒是怎么样的吃法，就有了一种期待。

趁着春酒还没开始，徐主任热情地介绍起了簰洲。说，簰洲在嘉鱼县东北四十里，历史悠久，明代就开始设有巡检司、水驿署，1436年建镇，而且万里长江滚滚东流，惟在簰洲，独自西流三十里，弯了一弯，风光迥异于其他处。所以史书上说“其地回复，舟行风色不常，俗名拗簰洲。”因此，当地人就把簰洲称作了簰洲湾。看来，徐主任不仅是金融老手，还是个簰洲通呢。我们问，何谓“春酒”?徐主任说，简言之，就是迎春的酒，春天的酒。一般在正月间，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设宴相互请客拜访，共同迎接新春的到来，以期新春大吉大利。哦，原来是普通的酒席而赋于了春天的内容，簰洲人的雅致略见一斑。徐主任正说得带劲，我和黄君听得也正有味。菜上齐了，徐主任只得打住话题，引我们落座，并说，春酒时间，开始了。

餐桌上，盘盘碟碟摆满一桌，桌上热气氤氲，都看不清对面坐的是谁人?三十年过去了，当时的菜肴，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簰洲小曲，簰洲鱼圆，簰洲臭干子和芦芽春卷了。没想到，再与嘉鱼的朋友们谈起时，他们笑称，这几样就是簰洲最具代表性的盛馔，尤其是簰洲小曲，簰洲鱼圆，簰洲臭干子。呵呵，只有味蕾上的记忆才是真实不可欺的。

那天的春酒，喝的就是簰洲小曲，当地一种以高粱为原料酿造的酒。徐主任提议，为新春快乐，共同饮三杯。这确实难为我了，仅仅喝一小杯就感到特别的辣，除此之外再也体会不到这酒的妙处。黄君显然很适应，连说，这酒入口绵和，醇厚浓香，佳酿也。徐主任听了，笑眯眯地说，黄处长懂酒啊。于是，徐主任和黄君又连吃几大杯，真有点知己逢酒。千杯也不醉。徐主任说，别小瞧咱簰洲小曲，那是有故事的。传说簰洲本无洲，是一片江南平原，风光尤美。两青年在长江放排，路过此地，偶遇两对弈者，棋艺高超，不分胜负，停排观棋忘归。后对弈者让他们归去，并送一只酒葫芦作礼物，然后腾云驾雾，瞬间消失在天边。两青年方知对弈者乃仙人也。等他们回到停排处，已沧海桑田，此地已变成酒葫芦形的沙洲，于是就有了簰洲，而且，原来东去的江水，也在此西流三十里。而西流江水中的漩涡浪花，散发出缕缕清香，两青年喝后，清冽甘甜，满口生津，连忙用酒葫芦盛满漩涡浪花，回去搁了一晚后，竟成了醇香绵长的美酒。自此，两青年就用西流的长江漩涡浪花来酿酒，簰洲小曲就此产生。这种奇妙醉人的美酒一经产生，在江南就有了一定的名气。于是，簰洲小曲也称南酒。据说，后来，很多商贾船队都慕名停靠簰洲，只为一尝南酒。我想的却是相反，肯定是因为簰洲成为水陆码头后，而云集南来北往的人，他们或借酒驱寒或消除疲劳，渐渐将簰洲小曲的名声传了出去。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簰洲小曲在鄂南一带还是很有些名气的。

在佐酒的菜肴中，有一种簰洲鱼圆是当地宴客的当家菜，以至于当地人请客不是说请去吃酒，而是说请去吃圆子。白白嫩嫩的鱼圆，可做成鱼圆汤，可与任何菜肴混搭，都能成为美味，我们尝过后，真是鲜嫩无比且富有弹性，与其他地方的鱼圆相比，特别膨松，入口即化。再说簰洲的臭干子，肯定没有火宫殿的臭干子名气大，但在鄂南，却是一绝。臭干子的臭味是相似的，但簰洲臭干子则以“臭、香、酥、爽、脆”而与其他地方的臭干子相区别。我吃过后，对其香味的独特记忆犹新。最后上的一道主食，则是芦芽春卷。一般地方大概吃不到。春天，蒌蒿满地，芦苇发芽，当地的吃货们就会成群结队去江边掐尖，那是个辛苦活，得深入刺骨的江水中才能得到。那带有春天气息的吃食，让我们食后难忘。

那次簰洲吃春酒，经不起美食的诱惑和徐主任他们的热情相劝，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散席后，雪依然还在落着，恍惚中，犹记得簰洲吃春酒，满身雪花听涛声。

醉了，醉了，醉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