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的底牌与日常

　　湖北有两个赤壁，一个是黄州的文赤壁，一个是赤壁市的武赤壁。两个赤壁都历史悠久，名满天下。而我现在想说说的，是这个武赤壁，以及这个叫赤壁的小城。

　　赤壁在我的感受中，很有点像是年代久远的城墙上的一块砖。上面覆盖着历史的烟尘，镌刻着密实的、天书一样的图案和细纹，而且结实，永不会破损。在中国文字的城墙里面，赤壁是一块饱满的、有故事有内涵、被焚烧锤炼过的砖。长江之上，漫天火光。舟楫燃烧，三分天下。有人告诉我，赤壁之战早已成了世界战争史上的经典案例，进入了美国西点军校教科书。我想到女娲补天，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据说有一块五色石遗落人间，成了巍巍山峰。而赤壁这个词语——我把它想象成一块砖的这个词语就散落在（或者说就镶嵌在）我们的荆楚大地上。这个词语已经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地名，它位于我们湖北的东南部，北倚省会武汉，南临湘北重镇岳阳，素有“湖北南大门”之称。

　　尽管心仪已久，但是我还没有去过赤壁。今年10月，我有幸第一次来到赤壁。去之前我曾对这个地方充满了遐想。首先是地名，我对这两个字是那样有感觉，透着古朴苍劲的历史感。同行的诗人梁必文先生对我说，赤壁有山有水有温泉，有古战场有茶马古道，还盛产诗人。梁先生老家在赤壁，我信他的话。到了赤壁，在主人周密细致的安排下，三天行程我们一一造访了赤壁的各个名胜古迹。老实说，我受到了震撼。赤壁这个地方是配得上赤壁这个地名的。有太多的人凭吊过三国古战场，站在江边，静谧处自有沉雷滚滚，我且不去说它。羊楼洞经专家考证是“茶马古道”的源头，此处盛产的黑茶行销世界，我也不去说它。不去说它们，原因在于古战场也好羊楼洞也好，它们恰恰是赤壁最具标志性的符号。是啊，它们是赤壁的符号。无论走到这个世界的哪个地方，这样标志性的符号是撕不掉的。它们可以指认赤壁。它们是赤壁足以名扬天下的证据和底牌。

　　是啊，赤壁是有“底牌”的。它们便是古战场，它们便是羊楼洞。但是我仍然不在这篇小文章里去说它们。是这样的，你需要对一个高大的人说他很高大吗？或者你需要对一匹马说它是一匹马吗？我是如此固执，我不愿意去说赤壁那些最为响亮的属性，事实上它的那些属性无人不知。

　　我只想说一说赤壁的“日常”。说一说赤壁那些庸常得不能再庸常的生活的底色。我对赤壁最不起眼的“日常”层面有了兴趣。天啦，你无法想象，赤壁居然是一座宜于居住的美好的小城。比如说傍晚的时候，你在陆水河畔的广场上跳舞，那旁边的城墙根居然有一千八百年的历史。你面对一千八百年的城墙根，跳着的却是现代舞。暮色渐浓，我不知道你的舞姿里夹杂着什么。说到陆水河，必然也要说到陆水湖。陆水湖是一座人造湖泊，当年为了给长江三峡做试验，也在陆水河上建造了一座大坝。大坝建成后，无数的小山淹于水中，那些曾经的山峰由此成为岛屿。陆水湖因此又被称为千岛湖。居住在此，你不仅可以在陆水河边的广场上跳舞，也可以在陆水湖的坝堤上散步。那天我走在上面久久不愿离去。陆水湖里的湖水是清澈的，轻风拂面，看着远近分明的岛屿，你会发现陆水湖的轻风也是那么体贴。但是陆水湖并不止于这些。那些岛屿还有蛇岛，你可以去岛上看蛇。还有橘岛，你也可以去岛上采橘。更有一座岛上建了水泊梁山的外景地。《水浒传》里的梁山泊本在山东，可是在湖北赤壁，你也能一脚踏进梁山。西门庆的中药铺子，武松杀嫂的阁楼，古时候的街道、肉铺、忠义堂。即使你知道这些景点是人造的又有何妨。在你轻闲的时候，你满可以走进《水浒传》，走进这本书里悠闲地消磨一段时光。

　　赤壁是想象之城。它有古已有之的风物，也有现代人造的景致。这是一座有烟火气息适宜居住的城市。这里的鱼好吃，如果吃过了，你会觉得永远也吃不够。这里的温泉舒适，如果累了乏了，你尽可以无牵无挂地泡一泡。赤壁不仅有古意，更有今韵。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生活在赤壁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曹军庆（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