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单子

■熊君红（通山）

疫情后，窦小火火了。他是做房产中介的，当第四个单子、第五个单子接连向他飘来时，女友晴天也飞了回来，每次见四周没“灯泡”，她便“啃”小火的脸，说是添加点色彩。

小火顺势抱着晴天求婚。晴天说，我妈说彩礼六万一分不少。没问题，等我把第八个单子签了，包丈母娘如愿。

前年，你帮买房老张垫的十万，他还了没有？

还没呢。

都过去三年了。

老张孩子去年被查出白血病。窦小火低声说。

我可不管这些。晴天临走丢下一句话，我妈说三八节见你。

对于这笔钱，窦小火心里也没底。当初老张看房成功，也是因为老张家孩子一眼看中茶几上的碗莲。想到这孩子，窦小火心底泛起层层爱怜。

春天的脚步就是快，转眼到了三八节。这天早上，窦小火给晴天订送一捧玫瑰，就没了下文。

下午，晴天叫窦小火下班去接她，窦小火心正烦，回了句，你自己不是没有脚。

这下好，晴天怼一句：不想理你了。

不理我拉倒。窦小火赌气说。

拉倒？我还想拉黑了你。晴天发的字个个带怒。

窦小火想到前年被拉黑就来气，晴天说他心太扎实，陪房子时间比陪她还多。说他赚钱慢，每天只知道苕吃哈胀，条子都走形了，带出去一点儿也不耍拉等等。

这时，同学哲来电话问：怎么把晴天气哭了？并警告道，这次我可不管了。

放下手机，窦小火叹气，唉，要得发不离八，可咱这个八……

第八个单子，房子50平米，六十万。房东丈夫早年去世，女儿定居省外，言有公证书放弃房产继承。

客户说房龄老，楼层高，小区破旧，要求降价。

房东咬价不放。窦小火来回磨嘴皮。房子最终以五十五万元全款交付。合同上写：定金五万，违约金十万。就在要办理过户的前夜，房东来电话说女儿讲价格卖低了。窦小火打电话过去好话说尽，房东才答应不再反悔。

第二天天还没亮，房东来电话说过户时间改了，合同满期那天。窦小火火急火燎地与客户联系，求谅解。

到了那天，也就是三八节头一天，双方在房地产交易中心会面。在排队叫号快要到时，房东捏着房产证说按原价六十万，否则不过户。

客户焦急地看着窦小火。

窦小火还急，急得手心冒冷汗。无论他怎么劝说，房东就是不松口，越讲越激动，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地上。

夜里零点，在急救室门口，房东女儿与窦小火说不该争这五万元的，不然她妈妈不会中风。

窦小火说，也怪我工作没做好。说着，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三月八日零点三分。

到家，天大亮。窦小火给晴天订好玫瑰，掐着时间给客户去电话，说房东情况，问违约金能不能少点。客户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要求全额违约金。窦小火劝说，这段时间房价在涨。客户着急起来。他让客户再宽限两天，还说好饭不怕晚，吃着香。

当窦小火提着营养品到医院，把想法与房东女儿沟通时，房东女儿眼睛潮湿，说，等我妈好些就带她去过户。

这天夜里，在一家小吃店，窦小火仰头喝完一杯白酒。哲说，你不早说，我手机里还有六万。

算了。窦小火摆摆手，我丈母娘要彩礼只是个形式，可我连个形式也不给抬举一下。窦小火仰头又是一杯。

少喝点，怨不得晴天说你心扎实。哲拿走杯子，数落他，前年那个十万，今天这个六万，唉！

窦小火趴桌子上打鼾……

夏的脚步也来得快。转眼520到了。这天，窦小火真的火了。早上，老张夫妻带着孩子到房产门店，孩子手捧碗莲。他们是来还钱的，说把房子低价卖了。孩子说，我也要像窦叔叔一样爱心。

窦小火兜里十万元还没有捂热。下午，房东女儿登门，说过户逾期是她们造成的，违约金只能由她们来承担。

门店的同事都眼红起来。经理说你们来一波爱心看看。临下班，有同事挤眉弄眼与窦小火说，“第九个单子”到门口。

窦小火一跃而起，看到晴天正笑眯眯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