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雨

■熊君红

“轰隆”一声炸雷滚过，窗户玻璃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文英翻身下床，急步到儿媳的房门口。

“妈，妈。”儿媳叫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文英一把推门进去，见儿媳两条腿支撑着大圆球样的肚子，战战兢兢。“羊水出来了。”儿媳说。文英连忙拿起手机呼叫120。

儿子是一名边防战士，大年初一晚上换岗下来，一家人刚还视频过。文英叫儿子放心守边防，家里有她这位老妈呢。

又一个炸雷响起，窗户玻璃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唉，年刚过就打雷下雨，还是冻雨。”文英给儿媳拉了拉滑下来的被子。

“妈，羊水又出来了。”儿媳两道眉头锁到了一堆。文英立马跑到阳台拉开窗户，探出头张望。

屋外一片白茫茫的，文英不由发愁：这车子如何开得过来？她打电话去催，120接线员也焦急地说：“派了两辆120，都陷雪地里了。”

“哎哟，哎哟！”儿媳叫唤声把文英的心搅得乱慌慌的，文英颤抖着手指发朋友圈：“我儿媳要生娃了，120都陷雪地里，来不了。”

有人回复：“你快发个地址。”

有人发私聊：“你快发个位置。”

一会儿，门铃响了。文英冲过去开门，门外几个陌生面孔，亮晶晶的眼睛透出焦急的目光。

文英提着生产护理包紧跟脚步声下楼。楼下整整齐齐排了几辆车子。“上我的。”“上我的。”所有的车门全都打开，男男女女司机围了上来，脚把地上的雪踩得嘎吱嘎吱响。一位大个子女司机抬着儿媳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文英半搂着一米七身材的大肚子儿媳。车子在雪地里摇摇晃晃，走走停停。

车灯射去，路面显得晶莹剔透。女司机说：“这哪是下雪啊，下的全是冰块。”迎面一辆小车也摇摇晃晃，突然向越野车漂移过来。女司机急速打了一下方向盘，躲过了小车，却滑进路边一个坑里。车子加速，车轮空转，车子急得一个劲“呜呜”叫。儿媳的叫唤声，一声比一声高。

文英喊道：“要生了。”女司机一听，立马停了车，说：“让我看看，我跟母亲学过助产。”又直视着文英问：“你儿子呢？”“在守边防。”“快与他连线！”

视频连线，没人接，再连，仍然没人接，第三次连，终于接上了……

视频里一名军人，眉毛上的冰与口罩上的冰连成了一片，两只眼睛热切忽闪，“依依，挺住，我们的依依是最棒的！”

儿媳挣开了眼睛，光芒射向屏幕，“啊”的一声从喉咙深处冲了出来。

一辆救护车驶过来。车门拉开，一名医护手提急救箱闪进越野车。

“哇哇……”响亮的婴啼，从越野车传出来。几名医护飞快把儿媳抬进救护车。

救护车缓缓启动，车灯用力朝前射出亮光，前面一群身着荧光绿的“雪人”挥动铁铲，“砰砰嘭嘭”铲冰雪。

儿子来了视频，文英对儿子说：“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儿子给新生儿取名叫雪生。他站岗放哨归来，那位接视频的军人是他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