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通城古瑶举族南迁的主要原因

来源：咸宁网时间：2021-10-24 18:05

作者：舒中甫

（通城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古瑶文化湖北通城）

摘要：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通城自北宋熙宁五年从崇阳分立置县63年后，于南宋绍兴五年又撤县并入崇阳县，再过12年后于南宋绍兴十七年再次从崇阳县分立通城县？通城、崇阳两县在短短12年内两度分合的这一不正常现象，反映出绍兴年间发生在洞庭湖地区的“钟相杨幺起义”对崇通两县分合的影响，和“岳飞镇杨幺”对通城古瑶举族南迁的决定性作用。

关键词：ﻪ隽　荆蛮　通城古瑶　岳飞　靖康之难　钟相杨幺起义ﻪ千家洞

通城别称银邑，简称“隽”，位于湖北省东南部，幕阜山北麓的湘、鄂、赣三省交界处，是咸宁、岳阳、九江金三角中心交汇点，县名源于“水道通，地势顺，直注武昌城”之意。

通城古为“三苗国地”［1］。周为楚地，秦属南郡。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置下隽县，属长沙国。三国时属吴，为周瑜封邑。南朝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改隶巴陵郡。南齐为巴陵郡治，东昏侯永元元年（公元499年），设锡山市（今隽水镇）。梁为上隽郡治，大同五年（公元539年）分立乐化县。陈为隽州治，旋复上隽郡治。隋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乐化、下隽并入蒲圻县，属荆州江夏郡。唐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分蒲圻南境置唐年县（今通城、崇阳境），隶属鄂州；宪宗元和二年（公元807年），改锡山市为镇，元和五年（公元810年）更名为通城镇。五代杨行密（公元902—903年），改唐年县为宗阳县，南唐又改宗阳县为唐年县。北宋太祖开宝八年（公元975年），改为崇阳县，属鄂州。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分崇阳县南上隽、乐化、天宝3乡置通城县。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通城并入崇阳县，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恢复通城县，隶属武昌军。元属武昌路，明、清属武昌府。［2］

通城自古以来流传着“盘瓠取三公主”的故事。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王国遭了兵灾，所有大臣都束手无策。国王向天下张榜，如有谁能杀死叛乱将军，便将三公主嫁给她。好久都没有人揭榜，后来有一只叫盘瓠的龙犬揭榜而去，不久便见他手提叛乱将军的头来到了宫殿邀功，并领走了美丽的三公主。三公主开始见盘瓠将军是只犬，心里闷闷不乐。一到晚上盘瓠将军便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三公主很是欢喜。可是一到白天，盘瓠又变回为一只犬，三公主依旧闷闷不乐。于是盘瓠告诉三公主说，只有把他放在一个大蒸笼里头，蒸上七天七夜便会变成人形，但在这七天七夜里一定不能揭开蒸笼盖，否则就变不成人并且有生命危险。于是第二天，三公主就生起柴火架起一个大蒸笼，让老公盘瓠蹲在笼里，盖紧蒸笼盖日夜守在蒸笼旁寸步不离。开始两三天公主还比较安心，可是到了第六天晚上，看见蒸笼没有什么动静，担心丈夫被蒸这么久人给蒸坏了。可是还差一天，三公主顾不了那么多，揭开了蒸笼盖查看。只见盘瓠叹了一声站了出来，从脚到颈都变成了人，就只是头还是犬头。只因为提前一天揭了蒸笼盖，结果头就没有变过来，公主也只好如此。最后盘瓠和三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关于盘瓠之相关记载，应始见于三国鱼豢《魏略》（已佚，从《后汉书》李贤注引）云：“高辛氏有老妇，居王室，得耳疾，挑之，得物大如茧。妇人盛瓠中，覆之以盘，俄顷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3］又，晋干宝《搜神记》中又载“少女从盘瓠，盘瓠将女上南山，草木茂盛，无人行迹。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竖之结，着独力之衣，随盘瓠升山，入谷，止于石室之中。王悲思之，遣往视觅，天辄风雨，岭震，云晦，往者莫至。盖经三年，产六男，六女。盘瓠死，后自相配偶，因为夫妇。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后母归，以语王，王遣使迎诸男女，天不复两。衣服褊裢，言语侏（人离），饮食蹲踞，好山恶都。王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号曰蛮夷。蛮夷者，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其受异气于天命，故待以不常之律。田作，贾贩，无关繻，符传，租税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取其游食于水。今即梁汉、巴蜀、武陵、长沙、庐江郡夷是也。用糁，杂鱼肉，叩槽而号，以祭盘瓠，其俗至今。故世称‘赤髀，横裙，盘瓠子孙。’”［4］可见，在东晋时期，今湖北、湖南、四川和江西都有盘瓠子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荆蛮。

元之前，通城为汉瑶杂居地。通城简称之“隽”字，本身便是对通城古瑶的一种形象的真实写照。

隽之本义指“用弓箭射鸟”或“肥美的鸟肉”，读着juan；后引申为“意味深长”，如“隽永”。再后来引申为“那个用弓打鸟并与我分享肥美鸟肉的人好英俊”，指“㑺”通“俊”，故读jun，去掉“亻”傍后的“隽”仍读jun。

隽字由来，应先有“juan”音，后才有“隽”字。“隽”字始为篆文，说明在三苗至商周的远古时代，幕阜山脉腹地的通城应处在还没有文字的时代，直至春秋时期，楚国在荆楚大地崛起，楚君熊渠立中子红为鄂王后才开始有了“隽”字的。时隽地属楚国鄂县。想当年鄂王熊红意气风发，来到洞庭湖龙窖山地区视察，只见当地土著喜桑弓射鸟，不事农事、好狩猎，犹喜鸟肉肥美，便以“隽”字对应“juan”音，以“隽”为地名。从此通城这片森木茂盛、水草丰盈、鸟雀繁多的世外桃源，便以“隽”之地名载入楚国鄂县的版图之中。

由隽字本义可见，幕阜山及洞庭湖地区自东周至南宋以来的一千八百多年间，一直是山居或逐水而居南蛮的美丽家园。他们喜桑弓射鸟，不事农事、好狩猎，犹喜鸟肉肥美。就如杜甫在《岁晏行》中吟唱的一样“岁云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中。渔父天寒网罟冻，莫徭射雁鸣桑弓”，正是描写洞庭湖周边莫徭日常生活的样子。

下隽古城是在秦末楚汉争霸中建立的，建立者是西汉长沙王吴芮。秦时通城属南（山）郡。西楚霸王项羽所封衡山、南（山）、长沙和九江四郡交汇中心就是今通城，就如今天讲的中三角之中心。九江是番君吴芮起家之地，衡山国是西楚霸王项羽给吴芮的封地，然后率领他的族人部下联合他的女婿九江王英布从衡山国打到长沙国。时衡山国都城设在今黄冈，吴芮要从衡山国去攻打长沙国，必经过通城隽地，并在隽地筑城驻军，作为经略长沙郡的据点。通城的战略地理优势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否则后来灭了明朝的李自成战略南撤时，就不会死到通城来。通城自古以来便是北上南下，东进西突的军事战略要地。如果没有吴芮及族人对隽地的经营，那么在汉高祖六年设置下隽县时，仍然应该属南郡而不会归属长沙国。

下隽在两汉时期地域较广，包括今湖南的岳阳、临湘、通城、崇阳（部分）、蒲沂（部分）与平江（部分）等地。土著人基本是楚蛮，即荆蛮。隽地自汉高祖六年立下隽县至南宋绍兴七年立通城县的1336年间，从鄱阳湖地区至隽地至少有三次大型的有组织的的移民潮，并且每一次移民浪潮都伴随着改朝换代历史变革和灾难性的战乱。第一次便是秦末楚汉争霸时，衡山王吴芮率家族从鄱阳湖来洞庭湖东岸的隽地开荒破草筑城建下隽县。第二次，应是西晋末八王之乱后，荆州牧陶侃败张昌起义军于下隽，陶侃部镇下隽。第三次大型移民便是北宋靖康之难后，岳飞镇压洞庭湖地区杨幺起义，赣民大量迁入通城。

龙窖山，为莫徭发祥地。

龙窖山，今名药姑山，幕阜山西北支脉，位于洞庭湖东岸，湘鄂两省交界处。

2001年，广西瑶学学会与湖南省民委的专家通过考察，认定龙窖山（药姑山）为瑶族早期千家洞。［4］而早在1986年，湖南瑶学专家李本高教授在江永大远瑶族千家洞鉴定会上提出：“同意大远是瑶族千家洞故地之一，但它不是原始的千家洞，而是摸拟的千家洞”；1995年其在《瑶族迁徙的中转站——千家洞》中提出瑶族千家洞“很可能是指洞庭湖与幕阜山之间的某一地区”这一科学论断。

《瑶族通史》中详实地分析了瑶族人民在由北而南的民族大迁徙中的两次“飘洋过海”事件，也肯定了长江边、洞庭湖畔的龙窖山，在作为第一次飘洋过海的终点，和第二次飘洋过海的起点的重要历史事件中的不可替代的地位。并且将两次飘洋过海事件的时间断代为晋代与宋代。然而，从西晋初（约公元265年）到南宋末（约公元1279年），时间跨度已达一千年之久。

通城古瑶是指在元明之前，曾经生活在湘、鄂、赣三省交界处的幕阜山及洞庭湖东岸的隽域境内，有着盤王神信仰的荆蛮后裔，其自称莫徭，也叫下隽蛮。当时，整个幕阜山脉与洞庭湖地区的长沙蛮和武陵蛮都应是莫徭。瑶学界公认莫徭的直系先祖应为荆蛮，而荆蛮又极有可能发端于甘肃三危山地区的犬戎部落。后因特殊历史原因，部分犬戎部落在东周（公元前770年——公元前256年）初期，沿汉水（赤水）而下，进入江汉平原，后与江汉地区的土著南蛮诸族被合称为荆蛮。后因楚国的强势崛起，长期挤压江汉地区土著荆蛮的生存空间，导致荆蛮或降或迁，最后均融入荆楚大家庭。其中部分有着盤王神信仰的荆蛮，则开始选择了“飘洋过海”渡长江至幕阜山三苗祖居地，远离楚郢政治中心。而荆蛮到达长江南岸的第一站便是龙窖山。荆蛮的这种由江北至江南的迁徙，从东周一直延续到东晋南北朝。到了江南的荆蛮，基本保持了由龙窖山向整个湘鄂赣整个幕阜山系的山地间开枝散叶般发散开来，最终繁衍发展形成了一个拥有盘瓠信仰、自言祖上有功、喜好山林、不事徭役不纳税贡等特色的单一民族——莫徭。莫徭在经过南北朝的风雨战乱后，随着大隋王朝的建立，迎来人口爆炸式的增长这种势态从隋朝一直持续到了北宋未。随着北宋国耻靖康之难的降临，一切戛然而止。

靖康之难又称靖康之乱ﻪ　、靖康之耻　ﻪ、靖康之祸、靖康耻。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著名事件，发生于北宋钦宗靖康年间（1126～1127年）因而得名。又因靖康元年为丙午年，亦称此事件为丙午之耻。

靖康二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今开封），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及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押解北上，东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靖康之耻导致了北宋的灭亡，深深刺痛汉人的内心，南宋大将岳飞在《满江红》中提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同时靖康之难，直接导致了宋室及北方士族大规模南迁，而南迁的北方士族则挤压幕阜山及洞庭湖地区瑶蛮的生存空间，赣人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大量迁入。这样也就诱发了洞庭湖地区武陵瑶蛮的武装抗争，史称“钟相杨幺起义”。

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分崇阳县南上隽、天宝、乐化3乡置通城县。［5］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通城并入崇阳县；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恢复通城县，隶属武昌军。［6］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通城自北宋熙宁五年从崇阳分立置县63年后，于南宋绍兴五年又撤县并入崇阳县，再过12年后于南宋绍兴十七年再次从崇阳县分立通城县？通城、崇阳两县在短短12年内两度分合的这一不正常现象，反映出绍兴年间发生在洞庭湖地区的“钟相杨幺起义”对崇通两县分合的影响，和“岳飞镇杨幺”对通城古瑶举族南迁的决定性作用。

清·同治《通城县志》载：元代前，通城为汉瑶杂居地，后因战乱，瑶民渐入湖南。”［7］清·康熙《通城县志》载：“宋高宗绍兴初，杨幺倡乱，勾诱衡、宝、永、郴山瑶，姿肆虏掠。迨岳忠武平杨么，而山瑶残孽窜伏大山密箐通城地界相连之龙窖山，尤为窟穴。理宗宝庆间，瑶种渐蕃，遇歉出掠，遂设千户长驻通。元降为百户，至明缺裁。”［8］

钟相、杨幺领导的起义是我国历史上规模较大的一次起义。从南宋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至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起义军坚持近6年，鼎盛时势力波及洞庭湖地区7个州所属的19个县。时通城与崇阳县地是其势力范围之腹地，故而两县被其占领，县城内居民大量外逃，使得崇阳通城变成了两座空城，为杨幺部所控。故药姑山下的通城大坪乡有个村落的名字就叫杨部，村里有座古庙，里面供奉的便是杨泗（即杨幺）将军。最后“杨幺起义”于绍兴五年被抗金名将岳飞镇压下来。“岳飞镇杨幺”，对幕阜山系及洞庭湖周边地区的苗瑶势力造成了毁灭性打击，也就直接导致苗瑶少数民族大量南迁至湖南以南的岭南地区。同时也导致了当时崇阳与通城人口锐减，所留人口数根本无法支撑两个建制县的正常运转，所以通城于绍兴五年重新并入崇阳县。

后随着岳飞收复襄阳六郡、以及北上伐金的顺利进展，南方政局渐渐稳定，民生也得到休养。崇通两地逃徙者归返和大量赣民迁入，在撤县12年后，于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恢复通城县，隶属武昌郡。北宋熙宁五年分崇阳三乡设通城县时，崇阳通城共五乡：天城、金城、上隽、天宝、乐化。通城占三乡：上隽、天宝、乐化。上隽乡包括今石城、沙坪、沙堆、肖岭、大坪、石南和北港等。此时崇通两县界为西汉下隽沙羡县古界，即石城与天城之间。

《湖北通志》载：“按《元和志》唐年县汉沙羨地，《寰宇記》崇阳县古下隽县地，二說不同。考：唐年故城在今崇阳，下隽故城在今通城，唐之唐年兼有今崇阳通城二县地；宋开宝中改唐年为崇阳，其時未析置通城；故《寰宇記》云古下隽地，以下隽故城亦在崇阳境也。然則唐及宋初之崇阳跨有汉沙羡下隽县地，《元和志》《寰宇記》各举一隅，偕微误。若熙宁立通城后，崇阳之境不出汉沙羡地矣。”［9］

而在绍兴五年通城并入崇阳县12年后，于绍兴十七年恢复通城县。说明“岳飞镇杨幺”后，崇阳通城两地在经过12年的休生养息，大量赣民自江西界南楼岭涌入通城和部分汉人返隽，使得原通城县辖内人口远超崇阳地，故在绍兴十七年从原通城上隽乡中划出“石城、沙坪、肖岭”地改为崇阳仁义乡，第二次分立通城县，县界便南移至肖岭以南的通城铁柱港。这也从侧面反衬出赣民主要是从南楼岭先进入通城后，随着年代变迁沿陆水河上游逐渐向下游的崇阳和蒲沂（今赤壁）迁居。

综上所述，幕阜山及洞庭湖地区的古瑶应在绍兴五年（公元1133年）前后，举族南迁至湘、桂、粤交界的岭南地区，即今湖南江华、江永，广东连南、乳源及广西恭城、金秀、富川等地。

如今通城人在族谱中这样描述着他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翻山越岭来到崇通这片世外桃源的心情感受：在山里溪边，发现一座座的山庄里，有田、有地、有土筑石屋，却没有人居住，甚至炉灶里的灰还是温热的．．．．．．传说这里发了人瘟。

2021年10月19日于武汉

参考文献：

［1］清·光绪《湖南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