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老井

徐向东（通山）

        家乡水井变老了，水面漂浮着绿茸茸 青苔，如饱满圆润的面容布满了褐斑，井壁 四周杂草丛生，遮盖了整个井台的一半，老 井似乎失去了往日欢声笑语，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听祖辈们说先是有了老井，后来建设 村舍。五十年代末，家乡为支持国家水库水利建设，家人抛弃好好的祖业家园，靠山 分散居住老井周围。我是吃着老井水长大 的，孩提时，老井是一湾子人的主要取水点，一年四季泉水潺潺，满足了一湾子人生 活用水供求。老井像一位慈祥的仁者，它善解人意，冬暧夏凉。夏至过后，井水会随 着气温升高慢慢变凉，冒出一股透骨的凉气，给人们清爽舒适的感觉。盛夏，老井又 是大人和孩童们纳凉玩耍的乐园，一伙毛孩光着屁股围着井台“打水仗”，用使不完 的劲把井水泼向对方身上，自娱自乐，既消暑解热，又增添了童年乐趣。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端个凳子，手持大蒲扇坐在井台纳凉集会，大多是聊些农活与旱情的事儿，相互交流如何抭旱，给农作物施肥、保水，让庄稼有个好收成，孩子们则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伴随着人们吵杂声进入梦乡。

         秋天到了，正值湾子里一年枯水季节， 也正是农忙时节用水高峰期，一些农耕大户为备足农忙用水，半夜三更用大木桶屯水备用，白天也出现排队挑水场景。为扩 充水源，弥补生活用水不足，湾子里会组织一些劳力对老井进行清淤，先是用木桶把井水摇干，堆积多时的井泥一瓢一瓢掏空， 特别把水井重点部位涌泉处掏得又深又宽，让泉水外流更畅更快。老井“肠胃”清洗后，每日水流量比往前有所增加，农忙时用水难、闹水荒现状得到有效缓解。更称心的是水质变得更纯净了，口感更胜了一 筹，喝在嘴里还带有丝丝甜味。湾里人为犒劳洗井人，每户会拼出一到两个菜，甚至 一坨腊肉，一壶谷酒，这是对洗井人的辛勤付出，乃是最诚的谢意。         每到冰封雪地的隆冬季节，老井却是热气腾腾，井面弥漫团团雾气，正如一锅熬制的琼液，虽是人们缩手缩脚畏惧的严寒， 老井让人们总一种有温暖感。冬季，老井 也显得格外有人气，井台上浆衣洗裳，洗 菜，洗薯的人也多，大伙喜欢温热了的井水不伤手、不冻骨。谁家要有个郁闷事，在井 台边洗边聊，大伙主动帮着出个主意劝导安慰，把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谁家有个开心事，主人会与大伙说说笑笑，一起分享无穷喜悦，井台一片欢笑。 

        现时，国家库区移民扶贫政策又如一股清泉，在乡间漫漫流荡，滋润着亲人的生活， 家家户户免费用上白哗哗洁净的自来水。邻居阿芳嫂告诉我，夏天，孩子们都躲进了空调房，人们生活用水和纳凉再不需去老井了。 

        是啊！惠民政策在家乡这块贫瘠土壤里生根发芽，乡亲生活已经告别了肩挑背杠年 代，幸福指数在节节攀升，但老井还是富有情感，有大爱，温暖清凉的本色依然没变。每一次回家，我总要去井台转转，把手伸进水 里，找回美轮美奂的童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