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芳美文】千年石枧堰

石枧堰位于湖北省崇阳县白霓镇油市村白石港中段，汇集着数百里山峡的溪水，碧波荡漾，灌田万余亩，大旱之年，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赖以生存。千年前，石枧堰以石圳如枧而得名，又因处于两座石山嘴相夹的窄处，也称石嘴堰。2023年11月，在印度召开的国际灌排委员会第74届执行理事会上，中国崇阳白霓古堰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

一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我与几个文友驱车，从县城向东10公里来到白霓镇油市村，右拐往石枧堰方向而去。经过一条空气清新的林荫道，越来越感到空气中有一种湿润，沁人心脾。远看石枧堰的侧面，只见一道宽阔的瀑布从堰脊上落下河底，卷起千堆雪，白雾排空。我们惊喜地跑过田间木质栈道，来到堰边。这时，脸上感受到的已不是湿气，而是微微的水沫，这水沫正是从那“千堆雪”里飞散开来的。

正面看，石枧堰汇集着从千百条溪涧奔涌而来的碧水，浩渺而幽深。当水流至堰脊时，像亿万条春蚕同时吐丝般，将一匹巨大的白练整齐地抛落堰下，源源不断。瀑布泻潭后，咆哮汹涌，卷起无数雪浪银波，发出如铜鼓金钟之乐，又如万马奔腾战鼓轰鸣之声，在空中悠扬地回荡，浑然而成黄钟大吕之韵。

河床有许多巨石，刚泻下来的瀑布如一群侠女跃海，挥舞着如刀似斧的波浪，在一群巨石间左奔右突，回环往复，以柔克刚，将一个个坚硬的玩石削砍得奇形怪状，百孔千疮，显示出水击石穿的神奇伟力。经过一番厮杀，侠女累了，不停地喘息，吐出一串串水花，最后渐趋平静。碧水束成一川，如玉带舒展，悠长地流向隽水河，奔往长江。

二

同治五年《崇阳县志》记载，石枧堰最迟公元931年重修，距今已有千年历史，堰坝长272米，顶宽2米，高约5米。由灰岩巨石垒砌，水泥浆砌加固处理。如今仍发挥着灌溉、防洪、抗旱等功能，是我国古代大规模砌石结构水利工程的典型代表。

经历千年的风雨沧桑和无数次的山洪冲击，为什么石枧堰的坝体却能坚固难摧呢？这得益于其科学的设计建造技术，选址位于宽阔地带的河道其岩上，基础稳定，并且通过斜向布置增加拦河堰的长度，提高了溢洪能力，降低堰上水位，减小洪水对古堰的冲击。堰体底部设有一个泄水孔，春闭秋开。泄水底孔断面呈矩形，宽1.5米，高2米，深5米；洞内有闸门，高2米，宽1.2米。春天农民用稻草、木板等将底孔堵塞蓄水灌溉，秋收之后疏通放水进行清淤检修。这种古代的堰体上设有底孔的形式在中国还是首次发现。

千年来，石枧堰的建造工艺和材料是逐步提升的。最初堰体为木质结构，山洪极易冲毁，屡坏屡修。后改为干砌条石结构，还不是很牢固，时有毁坏。之后以铁闩、铁铤固定，辅以石灰、糯米粘连勾缝，使古堰结构成为一个柔性的整体。最终稳定性的增强，是饶太婆的功劳。旧志记载，清康熙六十一年生员王淇之母饶太婆捐银百两，令次子王淙为陂正，聚集工匠，自当年秋至雍正三年冬，费资一千余两，费工五万余个，凿石加铁闩、铁铤，涂石灰八万石，用去糯米不知多少担。在老堰的基础上进行加砌，厚至五丈，高至一丈五尺。正堰子堰俱鼎新，堰体较前坚固有加。知县林日煟、县尉周开泰树碑以记其事。

在饶太婆为头修堰之前，古堰已被洪水冲坏37年无人维修，很多村庄田地荒芜，村民饥肠辘辘，有的家庭甚至倾巢而出，到处逃荒。不闻鸡犬之声，妇女饿得几年不孕。

一个柔弱的太婆，面对村里的惨状，毅然带头捐出终生积攒，以实际行动号召乡亲们捐钱出工。铁闩、铁铤是她的意志，石灰和糯米是她的情怀，这一切糅合在一起，终于使石枧堰坚不可摧牢不可破，使良田万亩稻菽千重，使这条堰水能够偎着大地娓娓倾诉，一路歌咏。

历代有不少文人墨客为石枧堰吟诗作赋。清朝吴寿平写有《石枧陂诗》：“冈峦腾沓赴巨陂，以水束石石战水。一溪远自东南来，山脚回旋走怒雷……”生动地描述了石枧堰的景象、瀑布的巨大威力和水与石之间的纠结。古人金启南写有《石枧堰奇石诗》：“奇石拔地出，伛偻观流泉。”那矗立的一群巨石，就像一群性情中人，弯腰曲背地注视着上头流下来的瀑布，见证着石枧堰沧海桑田的千年历史。

三

石枧堰不仅是一项重要的水利工程，而且极具旅游休闲价值。多年前，退休回乡的农业专家、国务院津贴获得者刘泉源依托石枧堰建起了四星级“古堰湾休闲农庄”，农庄有园林式观光果园180亩，一年四季花果飘香；林下养土鸡，鸡和蛋常年俏销；种有机香稻200亩，很受欢迎；有机蔬菜20亩，自产自用。省内外游客络绎不绝，春赏油菜花，夏秋采摘各色果子，戏水石枧堰，品尝河中鲜鱼、地道土鸡和无公害蔬菜，令饱受污染之苦的游客流连忘返，乐在其中。

春夏秋冬，只要是晴天，就有新人在古堰湾拍婚纱照。新娘在前，新郎在后，捧着婚纱，款款而行。他们穿过田间栈道，拾级而下，来到堰畔石上，在经验丰富的摄影师的指导下，将一个个幸福的镜头定格为永恒。新娘脸上那妩媚的酒窝，与水里流动的串串漩涡相映照，醉了新郎，醉了旁人，醉了整个古堰湾！

石枧堰如一棵古老的明珠镶嵌在崇阳大地，它让油市村名扬荆楚，2014年被湖北省委省政府授予“文明村”，后相继被评为“湖北省旅游名村”“宜居村庄”，还入选了全国1000个“最美乡村”。（文：吴梅芳  摄影：霍世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