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史配向阳诗 ——读李城外《向阳轩诗稿》

○赵祖培

李城外先生写诗始于上世纪末，他的诗名被文名所掩，人们只知道他是个作家、学者，是中国五七干校文化研究第一人、向阳湖文化研究专家，写诗或许是其旁好，闲兴偶为而已。

直到近日看到他的《向阳轩诗稿》样书，才大吃一惊，出人意外。真的开卷惊奇，琳琅满目，上天入地，阔大宏博，内容丰富，万象缤纷，如同进入大观园、博览会。仔细读完，方知这是一部向阳湖文化编年史，内容十之六七是以向阳湖文化为题材的，是诗化的文史，也就是以史入诗。

《向阳轩诗稿》是向阳湖文化研究的配套和续编。一首诗就是一个文化故事、一个文化人物传奇。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他就致力于向阳湖文化研究，到处追寻、挖掘，收集了大量的珍贵资料。无数次的采访、拜望那些来过向阳湖、尚健在的文化大家，他真诚地敬重、爱戴他们，认他们为师为友，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若逢喜庆必往贺，逝必临吊哀悼，这些都载入诗中，而且一写再写，怀念回忆，情意深沉。关于向阳湖的每一件事，每一项工作，都用诗记录下来。比如他的著作出版、国外翻译出版、申报“国保”单位、接待各地来访参观、赴各地讲学、报告介绍向阳湖文化、参观各地“五七”干校、学术交流、搞文化沙龙、深入研究向阳湖文化开发等等，写了大量的诗篇来记录这些，也就是他的“向阳湖情结”，为向阳湖文化作不懈努力的心路历程，无疑又是一部奋斗史，读完令人感动不已!这是一种觉悟、一种责任、一种良心、一种担当。

华夏民族是个文明古老的民族，有着悠久的传统文化，但受封建统治时间太长，也是多灾多难的。统治者们的自私和横暴，政治风云的诡谲与失态，时常伤害着中华文化。一个民族的文化就是这个民族的灵魂和脊梁，当他们的文化受到推残和侮辱，他的信徒们(文化人)必然会拼死捍卫保护。如果不是这样，文化就成了丧家之犬，被践踏、被毁灭。他们的人民就没有什么敬畏和信仰，就没有坚守、没有秩序、没有道德良知，如同洪水猛兽……可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残害同类、杀人抢劫、争夺不止、直至自亡自灭，我们曾经的对文化的不敬是尝到了回报的苦果的。

民族的振兴，首在振兴文化，振兴文化又首在尊重文化、尊重文化人。李城外先生之所以那么苦心孤诣，拼命抓住“五七”干校，深挖细研，搞出全国赞赏、世界瞩目的声势来，就是为了以史为鉴，不忘伤痛，让后来少走弯路，与巴金老人说的建一座“文革”博物馆意思是一样的，而且他成功了。

《向阳轩诗稿》所收诗作从1993年始，至今年上半年止，共800余首，全是格律诗，尤以五、七言绝句为主，占十之八九，也有少量的律诗和词。他用绝句这种诗体来记录他的工作、事件、所遇所想，短小精练，既快且便，像写日记。可是用诗写日记可不是容易的事，必须是高度的浓缩概括，高度的选取提练，要有相当的功底技能，时间不允许琢磨推敲，越快越好，常是一挥而就。李白有首《赠汪伦》的绝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千余年来，人们都说这首诗好，好就好在他的通俗口语，不加雕饰，脱口而出，自然流畅。城外先生的记事诗即史诗，正是有这个特点。如《贺向阳湖文化名人旧址获批湖北省文物保护单位》:“荣登省保喜洋洋，旧址居先列桂乡。百尺竿头再迈步，届时问鼎饮琼浆。”

又如，《人民网推出“湖北有个向阳湖”专栏有感》:“欲问谁家抹重彩，人民网站建功殊。向阳文化今光耀，特色宣传上坦途。”

又如，《游汨罗屈子祠有感》:“诗雨潇潇遍地流，李白联句占鳌头。汨罗江水屈原泪，洗尽文人软骨羞。”

再如，《曲阜游有所思》:“批林批孔如儿戏，年少盲从信二冯。曲阜初临方彻悟，文人御用一时红。”

像这些记事、议论的篇章，作为实用诗词，有实录、日记的功用，大都明白如话，不加修饰，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风格，诗人是常常追求的。古人常说“返朴归真，趋于平淡。”是诗之最高境界，他做到了。在语言上，他注重白话入诗，学习唐代诗人寒山、白居易，非常成功，成为了他史诗的主体风格。另外，他会根据题材的不同，采用不同的形式和风格，如他的《访冯雪峰故里》:“神坛一劲松，风雪亦从容。应咒文林雨，斯翁最不公。”

这首诗仅二十个字把冯雪峰的忠贞人品、高尚精神，不公正的对待，以及自己对他的同情理解，表达得非常准确完整。又如《成都会流沙河先生》:“半生淋苦雨，诗品显风流。重晤长怀想，成都瘦老头。”

这首诗把流沙河真的写活了，诗抓住了流沙河两个显著特征:一是苦，流沙河年青时就是右派，直到“文革”后，1979年才回到四川文联工作，1985年才专职写作，己经55岁了，一生挨批斗最多最穷苦。二是瘦，他身体特别不好，皮包骨，下放到木工厂劳动锯子都拉不动，只能拿个小钉锤钉钉子。诗说他半生淋苦雨，这个“苦”字是生活的、肉体的、家国的、精神的苦，一刻也没有甩脱。可是他的诗品、人品却显示了风流。与他见过两次面，却一直怀想着这个成都的瘦老头。写得既亲切又风趣，还带几分恢谐灵动与活泼。这首诗的表现力根强，四句话把一个饱受苦难的、正直善良的、瘦弱老实的、可亲可爱的老人画得唯妙唯肖。此后，圈内人一提到成都瘦老头就知道是指流沙河。诗稿中像这样的好诗比比皆是。由于他对绝句的纯熟，手法灵活多变，不以同一种手法写两个人。在《过鼓浪屿》一诗中，他想到著名女诗人舒婷的家就在岛上，于是他写道:“途经鼓浪且徐行，岛屿一时觉有情。懒看游人趋若鹜，眼中风景让舒婷。”这首诗的写作手法不论古今都从未见过，实在高妙至极。首句说自己在鼓浪屿上和众多的游人一样慢慢行走，并留意沿途的景致。可是突然心情一变，觉得这岛屿非常亲切，原来他是想起了一位女诗人舒婷的家就在这岛上。于是再也无心留意那些寻找景致的人们和眼前的风景了，此刻只有心中的舒婷才是最美的风景。这首诗写得很有情致，都是诗人，同行，更何况他是个非常重情的人。

诗人的感情是真挚细腻的。在《向阳轩诗稿》中，他每到一处都会留下优美的诗篇，在他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更是意重情长。咸宁市各县是他常到的地方，他多次为这些地方写诗，给予热情的赞美和良好的祝愿。比如，他作为咸宁市联系基层的党代表，仅一年时间，便与一家原重点国企结下深情，竟然写下《蒲纺杂咏七首》，其中联句“转型改制经奇痛，养老宜居使妙招”，“芳华两代绵绵爱，买断一回悄悄啼”，“人情谁比师徒友，甜味何如苦辣酸”，“热闹纺城归寂静，小康日子变穷酸”，“何愁热点成难点，笑对甜瓜变苦瓜”，“车间座座心中挂，纺线丝丝梦里牵”，“还会回来游子唱，再担使命守军吟”，可谓逼真的写照。又如，通山是他的家乡，通山的山山水水在他笔下都是美的，在他心里无比亲切。他为通山的一种土产食品——苕粉包坨写了三首绝句《通山包坨三咏》，从此这种食品是要闻名遐迩了。其一:“舌尖味道竟如何?尝遍四方品种多。欲问乡愁谁个解，分明良药是包坨。”其二:“家山南望日如梭，美味长留爱未挪。土菜纵然多特色，客来首选上包坨。”其三:“如今产业伴欢歌，喜降通羊富水河。且看品牌天下走，千家万户赞包坨。”

通山人民有自己的诗人真是一种幸运。

今年春季，全国发生疫情，各地封城，形势很紧张，李城外先生在家不能外出，他时刻关注着全国的疫情，每天一首诗，二个月创作了六十首绝句，记录下了那全国上下团结抗疫的日日夜夜。 ——诗人，都是有情怀有大爱的人!

有感于此，赋诗以贺:

向阳史配向阳诗，当事当人一记之。

今日补牢思虑早，当年纵虎设防迟。

屈平司马同骖驾，居易寒山作御师。

自古文章求载道，仁人心事殆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