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担黄豆造大屋

■李专

周光海是厦铺街上的富商。他的铺面在不断增加，豆腐铺、肉铺、茶铺、麻铺、油铺。什么铺赚钱开什么铺，开了新铺不丢老铺。

后来，周光海又发展了十副竹簰和八条木船，他联合厦铺街上的郑锦辉家船队，合资在汉口购了一段河岸建成货物起岸码头，还建了货物仓库。

从社会地位和财富数量看，周光海都不如郑锦辉，但是，周光海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建一幢比郑家更好的宅第。他在积累材料，他在等待机会。

同治十三年（1874），通山出现百年未遇的大旱灾，历史上叫“甲戌大灾年”。所有土地上的粮食作物无收成，人们无粮度日，只能吃野草、啃树皮，甚至吃观音土，饿殍遍野。

然而，周光海家却金钱满罐粮满仓，既积蓄有大量金银财宝，又储藏有上千担粮食，仅黄豆就有20多担。当时，工匠每天工价低至半斤黄豆。周光海认为大兴土木的机会到了，于是，他开始建造周家大屋。周家大屋经一年时间修建，据说整个房屋建筑的砖匠工钱仅为十担黄豆。因此，厦铺镇至今还传诵着：“周光海，真好运，十担黄豆造大屋”的歌谣。

这幢“十担黄豆造大屋”是怎样的大屋。面阔七间，进深三重。通山民居一般是面阔小于进深，顶多也是面阔与进深相等，成为正方形布局。很少有像周光海大屋这样面阔远远大于进深者。这大概是经商者的占门面心理使然。大屋占地一亩，共有三个厅堂，六个天井，26间房。六个天井四周的梁柱、两条横贯东西的通道上梁柱都进行了雕刻。所有窗户都是花板、窗棂镶成。三个厅堂的天花板均雕有花纹。中堂天花板是中间一朵巨大梅花，四角镶嵌四只蝙蝠图案。一、二重天井各置两个石水缸。水缸长2米、宽1.2米、高1.3米，为青绿石制作，缸体浑圆大器，图案精雕细琢。这四个大水缸令观者难忘。

周光海大屋达到清朝建筑与装饰艺术的最水平，当然成了厦铺街最好的大屋。

我经常想，通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屋。大概是建材丰富，人工便宜，财富观念使然。山多柴多，便于烧窑制砖。山多树多，木材物美价廉。山多石多，利于就地取材，周光海大屋的石头是最好的石料，都取自几十公里之外的三界尖。还有社会整体较贫困，所以人工便宜。一般人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造房子，宁可在生活上刻薄自己也要造大屋。郑启后造大屋时，吃薯皮薯蒂，是匪夷所思的大富豪行为。

郑家是书香门第，想从社会地位上超越郑家，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想在房子上超越郑家，一代人的努力则可以实现。

——选自《路自通山》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