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雨，积蓄了整个白天的情绪，终于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哗哗流下了止不住的泪水。初时，滴滴嗒嗒，不急不缓，试探性的;一会儿，雨，像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无所顾忌号啕大哭。大片大片的雨，敲击着地面，拍打着屋顶，发出啪啪的声响。屋顶变成小溪，屋檐下的窗户变成水帘洞，鹅掌楸的树叶在瑟瑟发抖，来不及躲藏的鸟儿，在空中到处乱窜，眨眼间就逃得不知去向。

都说好雨知时节。虽然雨下得大了点，但却来得正当时。即使是匆忙回家的路人，也情不自禁将手伸出伞外，试图接住晶莹剔透的雨珠，就像捧住一串串散落的珍珠。远远走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那情景再寻常不过。可是多了一把红色的雨伞和雨伞下蓝色的旗袍，便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如同刚从油画中走来的一样。体态轻盈，风姿绰约，急促中透着些许轻盈，左右闪避，优雅中踩碎一地的凌乱。

看到旗袍女子雨中雀跃般行走，我也禁不住撑起雨伞来到庭院。雨点击打着伞面，发出“嘭嘭”的擂鼓声，似乎屏蔽了世间所有的喧嚣。空中的水气环绕在我的周围，连日晴朗带来的些许暑气早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了。沐浴在初秋温婉的薄凉里，仿佛置身江浙最具韵味的江南水乡。脑海中想象着，一叶小舟，一纸油伞，一个丽人，一塘荷香，一韵江南。呀!那景致美得不要不要的。

门前，空地上，新长出的辣椒、紫苏、藿香、竹叶菜，在雨中左右摇摆，如同稚气未脱的士兵，即使个个溅得一身泥水，仍努力站稳脚跟，挺直身子，迎接风雨的洗礼。一旁的葡萄树，早已伸出巴掌大的叶子，争相挽留着每一滴调皮的雨珠。然则贪玩的雨珠，在叶子上安然着陆后，滑溜溜的，弹跳着，荡起秋千，恣意玩闹嬉戏。

一声惊雷，让藏在叶子下的一串串小葡萄，抖了一个激灵，惊魂未了又羞羞答答地晃了一晃，好像是受了惊吓的宝宝，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一颗小葡萄，一不留神，从树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尴尬地打了一个滚，很快就被水珠拥抱着躲到一边去了。

小院中间的两棵桂花树，在低眉顺眼间，静听雨声，仿佛有所顿悟，兴起时，随风翩舞，上下翻飞，犹如实现了一场期盼已久的美梦。

雨声中，我恍惚回到了童年。小小的我，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观赏变幻莫测的雨珠跌落地上，有如千军万马过后踏踏的马蹄声。等到雨停，叫上弟弟妹妹，在屋后的竹园里，拨弄竹叶上的雨水，仰着头，张着嘴，饶有兴味地接住滑落的水珠，那一丝丝浸甜的滋味，现在还萦绕在我的舌尖。

雨点在一点点变弱，显得缓慢而轻柔起来。在院子里顶着小雨漫步，别有一番惬意。雨轻轻叩击葡萄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正如金·凯利的《雨中曲》那样:我在雨中欢唱/ 在雨中欢唱/多美好的感觉啊/我再度重拾往日欢笑/我对着乌云大笑/天上的乌云/我心中充满阳光……

那种滋润到心底的美妙，即便是理查德·克莱德曼手下流淌出的钢琴曲——《秋日私语》也难以比拟。

天地渐渐澄明起来，只有屋檐下和葡萄架上残存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滑落。看来雨是要停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记起汪国真的话:有时，外面下着雨，心却晴着;有时，外面晴着，心却下着雨。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