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瑜(通城)
春天之于母亲,不仅仅是一个季节,更是丰收,是爱,是守候。
春天悄悄来临,无人知晓。但万物知道。尤其是乡村的春天,可谓日新月异,早春的寒风还没有完全撤退,田野上已冒出绒毛般的草尖儿,枯枝也吐出了柔苞,春天的气息正在依着时令有条不紊地发酵。
春一有风吹草动,金银花便捷足先登,在与其它植物纠缠不清的枝条上长起了嫩叶。母亲早就有了主意,一个人走向静得深沉的山林、坡地,把金银花腾的细枝嫩叶摘入篮中,动作轻柔,生怕弄伤了根茎,还指望着花期正盛时再一次光顾呢。被采摘回家的金银花枝经阳光舔舐,变成浅灰色,如茶叶一般,细细的,脆脆的,母亲精心地把它们装好,待到暑热时泡着喝。给我的自然是满满的分量。
大地如此广阔,野物繁多,母亲再怎么用心,也跟不上季节。金银花枝还未采够,茶叶几天之间就铺满了茶园。于是,母亲的心思全转到了茶叶上。一顶被汗渍和雨水反复浸湿变得灰旧的草帽、一身专用来劳作的褪掉原色的旧衣裳、一双与脚不大相称的黑胶鞋,跨一个竹篮,里面搁一把因长期为母亲效力而使刀把磨得光滑的镰刀,母亲就这样一身行头一头扎进茶园,阳光满地如此,雨水光顾亦如此。茶树密集,枝叶饱满,新发的嫩叶将茶树掩盖,采摘起来自然不易。半天不需移脚,双手齐下也没有一刻闲的,腰酸了,脚麻了,更难受的是眼睛被茶叶晃花了,本来厚重的眼袋显得有些臃肿,连脸色也不自然了。但为了赶季节,为了将一季新茶尽快收入家中,母亲顾不得这些,在茶园忘记了时间,直至饥肠辘辘难以忍受时匆匆回家草率地对付一下肚子,便又置身于只有野花、虫儿、轻风做伴的茶园。日头大了,草帽只不过是一个摆设,母亲的脸不知不觉换了颜色。雨水落下,母亲惦记的还是那些嫩生生的茶叶,举着伞采茶极不方便,为了不耽误工夫,母亲索性将伞置于田塍上,用草帽敷衍一下,掰开长势正盛的茶树,一叶一叶,摘得那么认真,采得那么虔诚,似乎从事的不是劳作,而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是的,在母亲手里,这些茶叶本来就是上好的东西,要不,从采茶、制茶、晒茶到储存茶叶,每一道工序母亲怎会那么细致入微?
辛苦的劳作,一直是母亲的常态。这一茬茶叶还未摘尽,新一茬细叶又赶趟儿似地疯长,好像故意讨好人似的,怪不得乡邻们都感叹:身前摘茶身后长。其实,茶叶多了,人力不够,让其留着保茶树树大根深,也没人在乎。再说,市面上茶叶品种繁多,即使买也花不了几个钱,我总是这样劝导不知疲倦的母亲。但她的执拗无人可改,眼睁睁地看着大自然的恩赐就这样老去,不是母亲能做到的。我知道,对于母亲来说,茶叶采与不采,不是收成的问题,而是生活的态度,是她与大地的情感依托。茶叶就是贱物,折腾的次数越多长得越快,一直要到盛夏,才能勉强收敛那股子劲。母亲趁着茶叶相继开茬的间隙,目光,一次次转移。
不识字、也从读不懂日历的母亲仅凭经验将时令把握得如此准确。这不,第一季茶叶的余香还在鼻息中萦绕,金银花便开了,不知死活地在树顶上、在茅草旁、在菜地边、在山坡上、在枝丛里泛起乳白的诱惑,细长的花埂子吸足了阳光,一夜间便绽开。母亲像和金银花约好了一般,径直往那些花事密集的地儿,用那双布满厚茧的手把柔嫩的花瓣摘下。花儿开在树顶,够不着,一刀下去,把被缠绕的树枝砍断或用力拽住枝条,金银花便像听话的孩儿般归依于母亲。花儿盛开在刺丛里,母亲也是毫不顾惜自己,她有足够的把握,知道自己那双粗糙的手能经得起折腾。当金银花离开母体,母亲蓬松着头从刺叶里钻出来,脸上、脖颈上沾满黑色的尘土和树屑,伤痕斑斑。母亲潦草地拍了一下身子,在这个静得像拉上了幕布的野外,望了一眼自己手中渐渐饱满的竹篮,默默地送给自己一个满足的笑容,又转向另一处开始新的收获。
可春日的山林,哪里都是宝,怎么收得够?小笋儿在寂静的野竹林里拔节、爆发,这对于洞悉乡村环境、已将时节摁进自己骨子里的母亲来说,拔些鲜嫩的笋子回家更不是难事。当有的乡邻拿着蛇皮袋郑重其事地专程去高山觅笋子时,母亲趁采茶或是摘金银花的当口,跑进已被竹子霸占的耕地,钻进密不透风的林间,粗壮的笋芽儿便在母亲的手中离开了大地,一捆捆、一摞摞、一堆堆被母亲背回家。母亲每次到野外,收获从来不是单一的,跨着茶叶、扛着笋子、提着金银花,全身只要是能搁东西的地方没一处闲着。就这样,母亲用辛劳、用双手、用汗水将生命串成丰满的记忆。
还有鱼腥草、石薄荷、夏枯草、蛤蟆叶、栀子花……母亲悉数不遗余力地抱回家里,用春天的时光,把家里变成了药铺。她的手,也被各类植物染成了春的颜色,继而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劳作,把采回的药材分类打包,整齐地归置,将春天留存。
我的母亲,把自己一生交给泥土,谦卑、低微如泥,只知道一味地用劳动换取收成,心里装的,却始终是她的儿女们。这些看来不值钱的东西,是母亲以爱的名义用这双勤劳的手在大地上摸爬滚打得来的,喝着,心里便装满了整个春天。
编辑:但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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