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

■熊建军(嘉鱼)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是个名副其实的病孩子。每天早上，我独自一人去村医务室打针，再到学校上课，等到下午放学又去医务室打针，这样日复一日，我没有一丝快活。

由于我每天都去医务室，与两名医生很熟悉了，一个姓魏，大概50岁左右，一个姓尹，30出头。尹医生是个文学爱好者，经常与患者聊一些文人轶事或文学上的趣闻。这让我聊以自慰，那时，我正好对读书很感兴趣，常常听入了迷，忘了上学。

有一回，我数学考试不及格，放学后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我难过极了，当从学校出来，天快黑了，我急急忙忙赶到医务室，还好，尹医生还在。

“你怎么才来?有什么事耽搁了?”他不高兴地说，“再晚一点，我就回家了。”我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心里满满的委屈。尹医生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微笑着说:“怎么啦?这样不开心，是不是学习上遇到困难啦，那很正常的事儿，多努力就会赶上去的。”

“赶不上去了，我身体不好，学习也不好，明天我就不上学了，也不治病了，就躺在家里，病死算了!”我自暴自弃地说。

“你小子怎么说些傻话呢?遇到挫折要坚强起来。”他鼓励道，“你不是很喜欢听我讲作家的故事吗?现在，我就给你讲一讲我国著名作家史铁生的故事，相信对你肯定会有启发的。

“史铁生20来岁，双腿就瘫痪了，到处求医，也没有治好。在他瘫痪后不久，他母亲也不幸病逝了，而且他的工作也没着落。生活接二连三地打击，也没有摧垮他，而且是越挫越勇。他坐在轮椅上，写下了许多有影响的作品，比如《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奶奶的星星》《毒药》等，其中很多作品都获得了大奖……你这么小，遇到这点困难怕什么呢?你对文学这么感兴趣，我想你一定是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只要你好好努力，一定会有出息的。”

我默默地听着尹医生讲的这些话，心里舒畅多了，我就笑了。从此以后，我开始阅读大量文学书籍，培养自己的文学素养。

我的心情虽然开朗起来了，但家里却陷入了困境。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经济十分萧条，农产品不但卖不起价，而且有时还卖不出去。我的病，无疑给家里增添了许多负担，现在父母正在为我的医药费而发愁。母亲无奈之下，只好求尹医生宽限些时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又继续治疗。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魏医生对尹医生说:“我们现在药不多了，要赶紧进药了，不然就很麻烦，但我们的现金不多，进不了多少药，欠医药费的比较多，特别是这个孩子家里欠的最多。”我看到魏医生朝我指了一下。

我不好意思地走开了。回到家，我就把听到的话与父母说了，他们都沉默着。我看看父亲一筹莫展的样子，再瞅瞅母亲黯然神伤的表情，我在一旁也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屋子里安静得掉下一枚针，都可以听见。

半晌，母亲叹了口气，对父亲说:“明天，你去打探一下，粮店收不收购粮食，家里还可以卖一点;不行的话，再去跟亲戚借点。实在没办法了，孩子的病，只有缓一缓，再治了。”

就这样，我好几天没有去卫生室打针了。在一次放学的路上，我碰到了出诊的尹医生，他问:“你小子怎么几天不去打针了?你这病不能拖的呀!”

“前几天，我爸到粮店询问要不要粮食，他们说不要，粮食卖不出去，又没有借到钱，妈妈说不能总是欠你们的药费呀!”我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缘由。

尹医生听了我的话，沉默了片刻，说:“明天，让你爸把粮食挑到医务室来，我买了。你的病不能耽搁了，你听清楚没有?”

父亲高高兴兴地把粮食卖给了尹医生，末了，尹医生对父亲说，以后还可以把粮食卖给他。但没过几天，我就听到有人说尹医生傻，自己家的粮食都吃不完，还出钱买别人家的粮食，真是天下奇闻。

我听了之后，一阵惊愕，半天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