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虎年

■倪霞(通山)

有句古话说“三十岁的女儿无娘家”,道出了女儿出嫁后的心酸。而我的老母亲,今年七十八岁了,还有娘家人来给她拜年。母亲含泪告诉我们,阿崽,这是我桥西的娘家人啊!桥西是母亲娘家的地名。

虎年正月初四,立春之日,阳光明媚。上午九点多,弟弟家里来了一个阳新牌照的车子,五个中青年男子,呼啦啦上得楼来,说是来跟“姑娘姑婆”拜年的。引到母亲房间,三个中年男子齐声叫“姑娘”(即姑妈),便眼泪汪汪的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坐下来,因为激动,母亲有些含糊不清地喊叫他们的名字,另外两位年轻的小伙子,在一旁叫“姑婆”。原来,他们都是母亲娘家亲房的侄儿侄孙。在他们拉着母亲的手亲切交谈时,弟弟开始做饭,接待母亲的娘家人。

从记事起,一年又一年,都是母亲操劳年事,从做卫生到备年货到待人接物,母亲毫不含糊。七十三岁那年,母亲执意带着记忆渐渐衰退的父亲,回到老家把祖先留下、却已经垮掉的房子做了起来。房子做起来后,连续三年,母亲都是带着父亲一起回老家过年,陪伴90多岁的奶奶。去年,母亲病倒了,再也无法回老家过年了,面对操持了一辈子的家务活,再也无能为力了。她坐在轮椅上,“指挥”做儿女的我们,如何接待拜年客。从年前开始,就有两个舅舅一家提前来给母亲“辞年”。

今年这个年,照护母亲的细妈回家过年后,我和弟弟弟媳一起照护母亲白天的饮食起居。夜晚,陪伴的任务便交给了自小是母亲带大的孙女一文,还有弟弟的女儿一方,一起陪在母亲房间的小床里睡觉作伴。特别是一文,每个晚上要扶起奶奶半身不遂的身子多次起夜,她的细致和耐心,不但让我看到零零后长大了,同时也看到孙辈在奶奶面前尽显善孝之心,让我倍感欣慰。

弟弟的饭做好了,招呼客人吃饭时,母亲在她的房间里,多次对着客厅,要客人吃饱吃好。席间,一位表哥动情地说,我们桥西是小屋场,不过二十来户。自小我们就喜欢这个姑娘,她出嫁后每年回家,不论是拜年还是平常时节,只要她回了,她总是要到每家每户去看看,带去不同的礼物。所以她不仅仅是你们舅舅几个孩子的姑娘,她还是我们大家的“公姑娘”,她的爱是博爱。说到这里,弟弟接话说,她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那位表哥又说,是啊,她是有菩萨心肠的“无我”之人。记得那年我动手术来你们家,不但在医院里里外外帮忙,刚出院时先在你家休养,她像娘一样为术后还不能自理的我端热水洗脚,我一辈子记得,一辈子忘不了。表哥说到这时,动情地流下泪来。

午饭后,几位表哥表侄们,没有即刻告别,而是把母亲推到客厅,围着他们的“公姑娘”坐在落地窗前,他们面对母亲,说着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有阳光照进来,有欢颜在各自的脸颊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