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馄饨

■熊君红（通山）

三天前，二楞到十里铺馄饨店，吃荠菜馄饨。本来吃馄饨就跟包馄饨煮馄饨一样简单，大勺子，一勺一个，连汤带水，吧唧吧唧，鲜味可口。可二楞却在吧唧中品出自己被店老板当成了“馄饨”。

可不，第一天，二楞亲眼见到店老板用手机对着一位老大爷的脸晃了下：“收一元奖励五元。”第二天，外甥打灯笼——照旧，还是扫了那位老大爷满是皱纹的脸。吃到第三天，正当二楞埋头喝完最后一口汤，就听到店老板说：“大爷，来，刷个脸，好嘞，一元，给，奖励五元。”

二楞从碗底抬起头，看到老板举着手机对那位老大爷面部扫了一下，老人递给老板一元钱，接过老板递来的五元。

“大兄弟，这刷脸活动得啥时候完结？”

“大爷，还没呢。”

“都两年了还没完结。一碗馄饨才收一元，还有奖励。这叫啥活动呢？”大爷有些迷糊，转身慢慢朝门口走。

“这活动不错，刷个脸就成。唉，我怎么不早些来呢。”二楞一边吃一边后悔着。忽然他发现，不少顾客扫的是柜台上的二维码，并没刷脸！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知道店里的活动？不对。二楞放下碗，一步跨到老板面前：“老板，我也吃完了。”

“吃完了，付款开路吧兄弟，门外还有人等座位呢。”老板绕过二楞向厨房走去。

“你扫我呀。”

“我扫你干嘛，你扫柜台的二维码啊。”

“这，不，你刷我脸呀。”

“我刷你脸干嘛？别逗了。”

“你不是做活动吗？”

“没做活动呀。”

“我刚听到老板说，来，刷个脸，好嘞一元。”二楞后排站起一名黄头发小青年，撸起衣袖朝店老板围了过来。

前排一位中年大嫂站起来，说：“我是店里的常客，店里真没搞活动。”

“没搞活动？刚才那个老头怎么回事？”黄头发把火气撒向中年大嫂。

有顾客进来，店老板趁机招呼去了。

中年大嫂说：“若说有活动，也是针对那位大爷一个人的。”

“就是，我们天天来。”旁边一个正在吃馄饨的老奶奶附和道。

正在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了，“肇事者”——那位刷脸的大爷进来了。顿时，大伙儿都把眼光投向老大爷。二楞心说，难道没吃好，又来刷脸的？

店老板迎了过来：“大爷，您怎么回来了？”

老大爷对店老板说：“大兄弟，我买了去昆城的高铁票，明早七点半的车子。我要去边境线看我儿子。”

店老板说：“您老的身子骨——”

“没事！”老大爷用力拍 了 拍自己的胸脯，呵呵一笑：“趁老腿还能动，去陪陪儿子。”

“好，等你回来吃店里的馄饨。”店老板的眼眶有些湿润。

老大爷握住店老板的手：“这两年，多亏大兄弟的刷脸活动，每天奖励我五元，加上我卖菜的钱，足够看儿子去个来回。”

“大爷，您老慢走。刷脸活动等您回来还会有！”店老板扶住老人的胳膊，把老人送出店门口。

几人面面相觑，不解的目光投向店老板。

中年大嫂摇摇头，喉咙有些哽咽：“唉，老人家唯一的儿子在边境线牺牲，老伴痛失儿子也撒手走了。”

黄头发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放餐桌上，出门时对店老板说，我明天还来。

“支付宝到账三百元。”店老板的手机响了，回头望去，二楞手指划拉着手机，对准老板的脸晃了晃：“刷你脸，也给我个‘活动！’”

店老板愣住了。

“亲戚朋友都来吃馄饨‘活动’。”二楞 说罢，一溜烟跑了。

不知哪天起，十里铺馄饨店忽然网红起来，线上线下，店里店外，红火着呢，害得店老板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