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桃树

熊君红

一大早，村主任老袁接到连襟大明的电话：“姐夫，快救救我，二明要找人揍我。”

老袁说：“我在路上，等我开会回来‘断案’。”

老袁去镇上开会，这个会要开两天，老局长要求每个人上台讲法治小故事。晚上，老袁在灯下打草稿。大明急哄哄来电话：“我不能忍二明了，明天我也找人揍他。”老袁一听心里直打鼓，连问咋回事。

大明告诉老袁，二明单独摘桃子，卖了好多钱，买了个电热水壶，端着在村子里显摆。大明讲了他几句，二明不服气，两人扯到菜园问题又吵了起来，他准备揍二明。电话里，这家伙冲口说：“你甭管，打伤了他，坐多少年牢我都认。”

老袁赶紧说：“打住打住，你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听我的，不能急。”

大明说：“有话快讲，别磨叽。”

“打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打伤了还得承担损害赔偿责任。”老袁朝手机撂下话，“等我回去‘断案’。”

老袁散会回来，在村口被大明堵住，非要老袁跟他去菜园。

菜园南北朝向，阳光洒在菜地里，像撒上一层金子。大明二明两兄弟拉着软皮尺，在菜地上东一量，西一量，量来量去，总觉得菜地上的一棵桃树长得不麻溜，树根扎在二明的菜地里，树枝却像一把大大的太阳伞，撑在大明菜地上空。最头痛的是，这棵桃树每年挂果二百多斤。

两兄弟扯着软皮尺，你扯来我扯去，把尺子扯长了不少，也扯出一簸箕陈芝麻烂谷。

大明一只耳朵打小听不清楚，见二明黑着脸说了句什么，以为二明骂他，往二明的脸甩去一巴掌。二明火了，飞起一脚将大明踢倒在地。大明抱着胸，两腿蜷缩，直叫唤。老袁见状，忙吼二明住手。两人赶紧把大明送医院，一检查，大明的肋骨被踢断。

不一会，来了两名警察把二明带走。老袁后脚跟到派出所，与警察说：“这货要狠狠教育处罚。”随后，老袁把警察拉到一边诉苦，说大明二明亲兄弟，这会儿大明住院要钱，还要人伺候。一阵拍胸脯表态。警察把二明训了一顿，让二明写下保证书，叫老袁领人走路。二明肩膀一甩，把老袁撞了个趔趄，哼了一声跑了。

老袁摇摇头，去了医院大明的病房。推开门，见二明在里面。

二明瞅见老袁，把水杯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搁，往外走，带起的风把老袁衣角掀了起来。老袁笑了笑，跟了出去。二明一屁股坐在大门口台阶上，老袁上前蹲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二明。

二明接过烟，折成两段扔了出去：“你这胳膊肘可没少往外拐。”

“往外拐？笑话。”老袁说：“大明是我老婆的妹夫不错，可你也是我没出五服的兄弟呀。”

“哼，再摆不平，我找人揍他。”二明说。“嘘，找人揍这话说都不该说啊。”老袁从挎包里掏出《民法通则》与《继承法》两本书塞到二明手里。

“菜园桃树都在书里吗？”二明拍拍书。“当然。”老袁低声说了句什么，二明的脸刷地红到耳朵根，低下头。二明小时候忒淘气，常与小伙伴打架。一次，小伙伴约上几个大孩子围住二明。大明冲上去把二明护在怀里，耳朵狠狠挨了一拳。说起往事，老袁两眼放光：“小时候，你们跟着父亲一起摘桃子，一起卖桃子，买了小霸王学习机两人一起学习。”

二明嘴唇动了动：“我，我……”

一周后，大明出院。夜里，老袁堂屋饭桌上，摆了两大盘面粉裹着身子的泥鳅，一只只炸得焦黄金灿灿的。趁大明二明高兴，老袁把学到的法律知识，给兄弟俩讲了又讲，要他们二人好好商量，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纠纷。

见兄弟俩这次彻底和解，老袁大喜，一拍脑袋判决：桃树共同施肥，桃子两家均分。